作者：曾念群

　　看完电影《碟中谍8：最终清算》第一反应是写批评文章。然真要下笔，又觉纯纯的批评未尽公允。纵使该片毛病一身，在CG（电脑生成图像）开路且替身当道的环球影坛，凭借阿汤哥对实拍极限特技三十年的坚守，亦足以傲视好莱坞庙堂。

　　《碟中谍8：最终清算》剧照

　　生成图像汹涌来袭，实拍特技弥足珍贵

　　1996年《碟中谍》首部上映时，片中的阿汤哥在导演的把控下努力为剧情服务，真人特技场景虽让人眼前一亮，但还没发展到后来飞天遁海无所不往的程度。是时的阿汤哥已过而立，承蒙老天赏饭，青春的小尾巴依旧盘踞在他俊俏的脸庞。为了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阿汤哥和经纪人一合计，开启了《碟中谍》的尝试，并令影片杀入年度全球票房榜三强。

　　有了底气的阿汤哥犯起流量明星的通病，不仅把柏林银熊导演布莱恩·德·帕尔玛一脚蹬，还要求接力的吴宇森导演把镜头都怼到他脸上。这招儿虽票位拉满，拿下千禧年全球年榜冠军，但也铸成该系列低口碑之最。后续作品做出了相应调整，将“全球取景＋极限特技实拍”打造成了该品牌的核心竞争力。尤其是后者，让阿汤哥在这条赛道无人能出其右，并兢兢业业践行了近三十个年头。

　　从整体上看，《碟中谍》1996年起势后，票房和口碑均略胜《007》系列一筹，且凭借阿汤哥身体力行的极限特技，大有取代之势。然而在跟《速度与激情》系列的CG较量中，《碟中谍》系列似乎费力却没太讨着好。《速度与激情》借着CG技术的加持，愣是从赛车片赛道强行超车到谍战片赛道，短短几年便实现了飙火车、飙坦克、飙飞机、飙潜艇的“进化”，甚至离大谱地飙到外太空。

　　可能正是因为《速度与激情》“进化”得离谱，后程反倒显得实拍特技的珍贵。同样是迪拜之旅，《速度与激情7》通过CG实现豪车在迪拜高塔之间的飞跃，《碟中谍4》的阿汤哥则实打实地挂在离地六百多米的迪拜塔123层外高空拍摄；《速度与激情7》的飞车画面只是一时惊艳，而阿汤哥的极限镜头不仅与迪拜塔同在，亦可写进极限玩家史册。

　　真人实景特技拍摄的好处在于肾上腺素飙升的代入感。以《碟中谍2》开篇的攀岩为例，就算知道画面里抹掉了安全绳，但那临渊的一坠和一跃，惊心动魄之余，还帅呆。阿汤哥仅凭一根绳子在迪拜塔上闲庭荡步的场景，我们只能在梦中实现。

　　扒飞机视觉疲劳，逞文戏避长扬短

　　诚然，CG也有CG的好处。比如它可以实现很多真人无法完成的任务，并充分解放想象力。现实中不可能给你一艘核潜艇去破冰，CG可以；现实中不可能让你把车飙到大气层外，CG可以。相比之下，极限特技则是有极限的，无法任凭想象。极限的瓶颈到了《碟中谍8》中，结果是阿汤哥又又又扒飞机了。

　　飞机肉搏的场景在《碟中谍6》中用过，对手还是后来上位“超人”的亨利·卡维尔。《碟中谍5》中的扒飞机桥段足以封神，这次升级为连打带削的双连扒，难度升级，但视觉疲劳在所难免，况且还是全篇三幕结构的高潮戏。无怪机智的网友献上网络童谣一曲：“红飞机扒，红飞机扒，红飞机扒完黄飞机扒；黄飞机扒，黄飞机扒，黄飞机扒完跳飞机吧！”

　　这还不是关键硬伤，最大的硬伤是三幕结构里的第一幕。为了把前七部的剧情串起来，《碟中谍8》用了一整幕近三分之一的篇幅在那对台词或闪回。阿汤哥文戏的短板众所周知，也正是文戏短板方选动作爆米花路径，只要阿汤哥动起来，燃起来，文戏的苛责也就少了。然《碟中谍8》这次却避长扬短，上来整了几十分钟的文戏。

　　深海戏码创意十足，百炼成钢自成派系

　　故事从第二幕才算真动起来——小队兵分两路的平行剪辑：一路赴冰原，一路下深海。说实话，挺享受伊森下海的这场幽闭戏。人物戴上呼吸面具，看不清脸也不用看脸，关键还没台词——安静而幽深，孤独而绝望，窒息感拉长、拉满。深海戏的设计非常到位，不仅放在一整个《碟中谍》系列里别具一格，放在一整个动作片江湖，也是创意十足。

　　此段落不少人吐槽主角光环，深海窒息那么久，靠个简易装置竟减压并复活，太扯。但冰海复活的奇迹我的确略有耳闻。类似案例如今年早前上映的《最后的呼吸》，影片改编自2012年真人真事，是个深海断氧三十分钟依旧被救活的真实案例。这场戏真正的槽点在于，千米深海，没有抗压装置的伊森如何做到不被压扁。

　　要深究起来，剧情逻辑的槽点更要命。《碟中谍8》的反派乃觉醒的人工智能“智体”，通过与“智体”的连接，未来和人物走向在伊森脑中预演过了，而伊森却非要跟人工智能玩“拼手速”游戏。《复仇者联盟4》的奇异博士还能算出14000605分之一胜率，“智体”的算力算不出自己那100毫秒的破绽？再说都人工智能了，重启文明的方式还抄传统反人类反派的昏招，这“智体”是好莱坞剧本喂大的无疑。

　　吐槽归吐槽，均抹不去阿汤哥三十年的自我突破与坚守——百炼成钢，终于自成派系。同样是玩酷耍帅的流量明星，人家可以为一场戏去拼命，我们的则连刘海都不舍得剪；人家为一个镜头悬崖摩托极限跳伞十次八次，咱们的戏外去玩个攀岩，恨不得把文章做到火星。格局、敬业和情商，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想来如今的阿汤哥也是六十好几，小伙熬成老伙，靓汤依旧是靓汤。（作者为电影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