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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 请留步!——关于《封神第二部》的申辩

发稿时间:2025-02-14 08:32:00 来源: 北京青年报 中国青年网

  ◎得得

  当“小子发”还不是周武王

  《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热映时,李硕的一部学术著作《翦商》成为许多人延伸阅读的“周边”。《封神第二部·战火西岐》未能延续第一部的辉煌,受到不少苛责。其中最为人诟病的一点,是编导把完成翦商伐纣大业的姬发,塑造得犹豫不决,关键时刻软弱磨叽。

  确实,看看尚书中的《牧誓》,那个做战前总动员的天下共主何其威武雄壮又胸有成竹,当他鼓励战士们向前向前向前(“勖哉夫子”连说三遍),那是何等笃定威严。

  不过在《翦商》中,李硕大量引用儒家经典之外的记录,给我们呈现了一个迥异于“经典周武王”的另一个面相。在《逸周书》的记载中,姬发焦虑紧张,常年被噩梦和失眠折磨的年轻人,而弟弟旦(对,就是那个日后辅助成王的周公)则承担了心理医生的角色。

  “呜呼,谋泄哉!今朕寤,有商惊予。”

  “呜呼,余夙夜忌商,不知道极,敬听以勤天命。”

  “呜呼!余夙夜维商,密不显,谁知。”

  ——在李硕看来,武王伐纣只是革故鼎新的起步,真正完成了从制度建设到思想革新重任的,是周公旦。

  “周文化和商文化很不同,族群性格也差别很大。商人直率冲动,思维灵活跳跃,有强者的自信和麻木;周人则隐忍含蓄,对外界更加关注和警觉,总担心尚未出现的危机和忧患。这是他们作为西陲小邦的生存之道。而在阴谋翦商的十余年里,这种个性更是表现得无以复加……如果说武王的使命是成为帝王、翦商和建设人间秩序,那么,周公的使命就是做这位帝王的心理辅导师,塑造和维护他的神武形象,如此便于愿足矣。”李硕如是说。

  可以想象,身心长期承受高压,损害了他的健康。姬发享受胜利果实的时间短得可怜,武王君临天下22个月就病逝,实在令人唏嘘。

  即使是在正统史书记载中,姬发也远不是想象中那样雄霸天下自信爆棚,他常常自称“斯小国”“小子发”。

  一只天鹅起飞的时候,尚需九蹬十八刨才能摆脱下坠上升翱翔,何况是以边鄙对抗中心,以小邦挑战大帝,完成逆天改命的大业,怎么可能没有摇摇晃晃犹犹豫豫反反复复?

  我们再来看看电影中的情节设置。

  第二部的叙事线紧接上部,姬发在几十天的时间里经历两次丧父(精神之父坍塌、生身父亲猝逝)、兄长惨死、伙伴反目、好友离散。君臣,父子,兄弟,友朋,这差不多是一个人的全部人伦秩序与情感支撑,“完美风暴”短时间内连续暴击,会在他身上留下怎样的心理创伤?着实有点无法想象。

  许多人对姬发某些时刻的怯战,特别是“刺目”太师闻仲时的犹豫特别不接受,认为是对其英雄气质的人为拉低。那我们不妨推演一下姬发的心路。他的诉求其实是一点点向前推进的:先是逃出生天,务求自保,敌人太过强大取胜无望时,他幻想可以牺牲一己保全西歧,避免屠城惨剧上演。当天真的愿望被掐灭,他开始抛弃幻想,准备战斗。其对抗的决心和屠龙的勇气是逐步坚定的。

  英雄的征途路漫漫其修远兮,此时此刻,他就是姬发小儿,他还不是人王,还不是武王,更不是潜龙在渊。

  一刀击中眉心,则十绝阵可破,身后的西岐百姓得救,但眼前的邓婵玉即可消亡,这是几千年以后依然困扰着人性的“电车悖论”。也正是他这片刻的软弱犹豫,将他与杀妻杀子毫无心理负担的暴君做了坚定清晰的区隔。

  由这一念之慈生发,便是天命转换的道德支点,是“人本位”的周取代“神本位”的商最大的正当性所在,是其合法性的来源。如果没有这一点的慈心,何以孔夫子会发出这样的浩叹: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圣贤们几千年来艰苦卓绝春风化雨,才把“仁者爱人”的理念发扬光大,他们试图以此驯服绝对权力,并努力将之刻入国人的精神基因图谱,然而今日的观者却连未来王者片刻的犹豫都不能忍。爽文看得太多,果然有害无益。

  何况这不过是所谓“最后一分钟营救”的剧作法而已,他就是再磨叽,我们也知道,那一刀是肯定会下去的,我们的主角是肯定不会耽误正事的。这种操作确实不大高明,但因此大惑不解甚至大生其气,就大可不必,大可不必呢。

  耕与战的诗性缠绕

  即使对《封神第二部·战火西岐》批评最激烈的人,也承认其音乐运用的妙处。全片共有四首歌曲《女怀》《鸣岐》《乐土》《有女》。无论是辞藻,还是气质,这四首插曲对《诗经》——中国古典诗歌第一个高峰的化用都堪称“得其形,具其神”。它们给这部充满视觉奇观、动辄天雷勾动地火、人神妖异打作一团的神话玄幻作品,增添了一抹诗性的优雅舒缓。

  有女怀春,河水其泱。何不同舟,共泛水中央。

  有女独行,山野其荒。何不同车,共赴道路长。

  有女忧心,雨雪其滂。何不同止,愿慰汝心伤。

  有女无归,北风其凉。何不同栖,愿效彼鸳鸯。

  ——当傲然飒爽的邓婵玉策马徐行至浮桥,潜伏水中的西岐少年们齐唱《女怀》。

  《诗经》中文学价值最高最动人的部分是“国风”,“国风”中最鲜明的主题是发生在河畔在桑间在高台在城隅的情愫,而最深入人心的那几首,都是在水一方!

  我以为这一段是“封神2”最动人最美好的段落之一,然而有人视男声小合唱为典型的“男凝”,依我看,这段脱胎于诸多国风名篇的小曲固然有撩人的“酸”,又焉知它不是扰乱敌方心智的战术?——英雄奥德赛回乡的时候,经历的一大难便是女妖塞壬的歌声入耳,令战士发疯蹈海,后世更发生过“四面楚歌”瓦解敌营士气的经典案例。

  唱歌的杀伤力是很大的!

  何况,我们看看邓将军的应对:她气定神闲见招拆招地来了一句“让他们唱”,她神情泰然节奏不乱,瞬间就让“声波干扰”失效失灵,正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邓将军演示了强大女性面对所谓“男凝”最有效的姿态:无视。

  “女怀”是知慕少艾的嘤嘤其鸣,《鸣岐》就是“谁不说俺家乡好”的咏叹了。

  “凤鸣岐山”化用了《大雅·卷阿》的“凤凰鸣矣,于彼高冈”;“鱼潜渭水”是《小雅·鹤鸣》的“鱼潜在渊,或在于渚”;“黍麦离离”是《王风·黍离》的“彼黍离离,彼稷之苗”;“适此乐土”是《魏风·硕鼠》的“适彼乐土”;“葛麻苇苇”来自“绵绵葛蘲(gělěi)”;“父母之急,匍匐救之”是“凡民有丧,匍匐救之”……

  这首歌曲出现在西岐百姓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的段落,也是在这样的场景中,从小随父出征,在军营与战阵中长大的邓婵玉流露出笑意动人的女儿态,这也惹得一些“大女主”爱好者不大爽,现在一些观众对优质女主的期许或许只有心无旁骛搞事业。但这样的话,邓婵玉就只能在战争机器杀人女魔的道路上单线发展。我以为,能征惯战的她正是被这样松弛的而非紧绷的、快活的而非严肃的、柔性的而非教条的“人间场景”唤醒,她既往坚信的那种工具理性遭到冲击,从而松动、逆转。

  出现在片尾的《有女》与《乐土》是对《女怀》和《鸣岐》的映照与反复,但与故事行进时的轻快狂欢相比,格调已经为之一变:前者是“何不同舟何不同车何不同止何不同栖”的青春邀约,后者是女生“有女孤身,有女铮铮,有女无问”的铿锵回应;篝火边的载歌载舞是“守家守土,如山如阜。适此乐土,我居我处”的本分与骄傲,尾声则“嘉宾是迎,仇寇当逐。适此乐土,我居我处。同此家国,我行我路”。

  这是经历了守护与牺牲、滋养与毁坏之后,耕与战两个矛盾主题的缠绕、升华、交响,也是开启下一部封神恶战的“引导词”。

  被嫌弃的“爱情”

  对于邓婵玉与姬发在惺惺相惜之外,似有若无的袅袅情丝,许多人表示接受无能。但口诛笔伐的时候,不可忘了她的“来处”:与其他众多人物早有民间传说打底不同,邓婵玉纯属许仲琳原创,在他的《封神演义》中,这位美丽能干的女性毫无主体性可言,她被父亲邓九公当作诱捕姜子牙的饵料,诈许给敌方将领土行孙,然后被这个形容猥琐的男人强掳强暴强成亲。

  “封神2”将土行孙这一猥琐男强行归零,又“胆大妄为”地给邓婵玉加戏,从而为中国银幕奉献了一位前所未有的、清新洒脱、战斗力和判断力双双爆表的女将军形象,这种取舍增删是符合时代精神的解构与重构,大赞。

  “成长”是“封神2”最鲜明的主题,在走向人格完整的路上,邓婵玉与姬发相向而行。而且,对于姬发而言,邓婵玉是那个引领其上升的伟大女性,她一直比他更冷静更理性更笃定更无惧改变更勇敢无畏,而姬发对忠诚与反叛的激辩,也是邓婵玉弃恶从善改弦更张最重要的催化剂。邓婵玉冷血回暖,姬发君子豹变,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在互殴互动中,各自嬗变飞速成长。

  我是在同一天内,对几部春节档电影“连连看”的,所以,我在24小时之内在影院的黑暗中心碎两次——当姬发对准闻仲眉心手起刀落,邓婵玉灰飞烟灭;当天元鼎的烈火中,殷夫人神形俱散。

  此时此刻,回想姬发与邓婵玉在黄河浮桥上的初相遇,回想少年拱手“将军请留步”,以及由此展开的精彩水战,竟生出一种“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的悲凉。

  至于发生在两个年轻人之间、编导只是点到为止的那点情愫,何以引发强烈反弹,在我意料之外。在张灯结彩普天同庆的春节假日,我乐见英雄美人眼角眉梢,何况这是英雄美人的平方——姬发是英雄也是美人,邓婵玉亦然。用我朋友的话说:“难道要我们看这么好的姑娘嫁给土行孙,生出一窝土拨鼠,让哪吒暴打不成?”

  爸爸去哪儿了

  “马看到什么,是由人决定的”,在《封神第一部》中,观众通过攻伐冀州、四大伯侯父子相残的两场冲突,充分见识了纣王殷寿操纵人心蛊惑青年的手段,那是第一部中最令人印象深刻,也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桥段。这个邪恶的角色与扮演者费翔本人的温良恭俭让形成戏里戏外的对照,角色与演员同时魅力倍增。

  《封神第一部》中,质子们令人惊艳,父亲们也精彩纷呈。纣王的父亲、纣王、姬发的父亲姬昌、另外三大伯侯……戏份不论多寡,个个形象鲜明,可以画出清晰细致的心电图。中年组与青年组彼此增辉互相加持:一方面,父一辈的老谋深算戒急用忍,与子一辈的冲动鲁莽清澈愚蠢形成强烈反差;另一方面,老演员们的技术优势也很好地“帮扶”了年轻演员在演力上的不足。有老戏骨们的精准表达托底,孩子们的稚嫩因为契合剧中人的年龄与心智,反而成了一种未经雕琢的浑然天成。

  因为“打人”的记忆点很多,于是造就了“全员上桌”皆大欢喜的盛景。可惜,到了第二部,父辈的戏份大减,已无复杂性与丰富性可言,基本成了语焉不详的背景板。

  纣王胁迫太师闻仲领兵讨伐西岐时,他作为心理大师的攻心术再次上线,他以“忠”为名的道德讹诈再次奏效,可惜,这场戏总共不足3分钟,基本也成了过场戏。

  平心而论,于适和那尔那茜在给定的框架中,完成度很高。这两个新生代演员绝对是未来可期的可造之材,但他们还不足以在这样的大制作中控住全场,没有中生代们的衬托与加持,年轻孩子们就颇显势单力薄。

  第一部中许多抓人的设置,在第二部中被淡化甚至放弃,可惜可惜。

  “我太蓝了”

  春节档中,另一个脱胎于封神宇宙的影片《哪吒2》票房节节高升,如今,“我们倒要看看它到底能涨到多少”几乎成了全民参与的一场快乐猜想与集体游戏。所有同档期的其他电影的步伐虽有参差,但终不免向隅落寞。

  《封神第二部》遭遇了很尖刻的批评,有些早已脱离正常的褒贬臧否,近于情绪宣泄,甚至是到了深文周纳欲加之罪的地步,令人大跌眼镜。但即使是在这样的难堪的氛围中,剧组仍在认真营业,还在一直兢兢业业地路演。偶尔还会在热搜榜上冒泡。比如,前两天陈牧驰“我太蓝了”就占据了几十分钟的微博热搜。殷郊的法相造型遭遇了汹涌的群嘲,被称为“煤气灶火苗特效”。某站路演中,小陈和两个小伙子将计就计,cos殷郊的三头六臂,陈牧驰再次显示了他抓梗造梗的天赋,大喊:“我太蓝了!”一语双关,既是指太子蓝汪汪的法相造型,又谐音一度十分流行的网络流行梗“我太难了”,现场哄堂大笑。

  之前是太原的一位女观众“贴脸开大”,劈头盖脸质问乌尔善对口碑恶化反应迟钝,导演情绪稳定,做了郑重其事的认真回复。

  现在的人们常说“有错就要认,挨打就立正”,但有几个人能做到呢?“封神2”的口碑和票房确实是滑坡了,但我仍然对“封神3”满怀期待。一来,我认为“封神2”远没有像一些人贬损得那么差,无论如何它都是一部水准之作;二来,封神是十几年前启动的项目,堪称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这种长期主义是何其珍贵而稀缺;第三,主创们面对失利面对批评的态度也让我尊敬:容忍,解释,接纳,不恨天怨地,不阴阳怪气,不指桑骂槐,不哭天抹泪,不受迫害妄想。这,就值得期待值得等。

  加油。

原标题:将军 请留步!——关于《封神第二部》的申辩
责任编辑:张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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