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饰也是叙事

　　《心灵迷雾》剧照

　　毛姆在《月亮和六便士》里说：“魔鬼干坏事前，总是会引用《圣经》。” 意思是说，人明明做着错事，还找高尚的理由为自己辩白。近期热播的刑侦悬疑剧《心灵迷雾》中，连环杀人犯袁熙就是这样的角色设定：杀害从事暴利行业的女性，美其名曰为制止她们伤害更多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本身就是魔鬼。

　　电视剧第一集，袁熙已残害六名女性，第七名受害人生命进入倒计时，袁熙在豪华的居室中悠然自得地抽着雪茄，品着洋酒，听着音乐，见到破门而入的刑警没有丝毫惊慌。袁熙温文尔雅地笑着对逮捕他的刑警说，我等你们很久了。由于七岁时母亲因药物过量身亡，袁对“七”有执念，残害七名女性，他像完成人生目标，志得意满。

　　影视作品中不乏具有心理变态特征的罪犯，创作者常常用古典乐加以修饰。比如《沉默的羔羊》里的汉尼拔爱听巴赫，《这个杀手不太冷》中的缉毒警察史丹菲尔，酗酒、吸毒、滥用职权，他尤其钟爱贝多芬。有了音乐的陪伴，似乎能更冷静、更残酷地实施犯罪。等警察找上门的袁熙，听的是什么音乐呢？刑侦队长丁威吩咐手下查了查，回复说是布鲁克纳第四交响曲第三乐章。

　　之前对袁熙的住所进行搜查时，出现过女刑警翻看一张黑胶封套的镜头，一晃而过的侧面，可看出那不是布鲁克纳。仔细分辨，是英国摇滚乐队“Radiohead”（电 台 司 令）的《The King of Limbs》。爱古典音乐的人，也爱听摇滚，这很正常。披头士就有好几首曲子受巴赫的影响，比如《Penny Lane》那段精彩的小号，受巴赫《勃兰登堡协奏曲》的启发；《Black Bird》的吉他编曲，是受巴赫作品中布列舞曲的影响。袁熙喜欢听音乐，但不限于古典。听布鲁克纳这部作品，更像是特意选的。

　　但将布鲁克纳第四交响乐细化到第三乐章是何意？这不单单为表现袁熙有高雅的爱好，其实在丁威暗自的嘀咕里，已经揭晓了答案：4和3，加起来又是一个7。

　　但是，创作者要表达的不仅于此。

　　交响乐基本由四个乐章组成，布鲁克纳、布里顿、布鲁赫，选谁不是选？偏偏选了更小众的布鲁克纳。我想主要的原因，是这个第三乐章以“狩猎”谐谑曲闻名。弦乐与木管的快速音型如马蹄疾驰，铜管声部则以军乐式的齐奏强化狩猎的雄壮意象。音乐作为画外的叙事，明确无误地告诉我们，袁熙一直将连环杀人当作一场狩猎。他选择在等待的时候播放这个乐章，就是对警务人员的一种挑衅。不过，在袁熙接受审讯时，心理学家李莫愁还是打开了他自以为滴水不漏的心灵密室。第七名女性得救，袁熙的执念化为泡影，他在看守所服毒自尽。

　　以“狩猎”命名的乐曲还有海顿《弦乐四重奏“狩猎”》，贝多芬也有一部《钢琴奏鸣曲“狩猎”》，但都没有交响乐的气势。维瓦尔弟《四季》之秋的第三乐章也是“狩猎”，可3分多钟的乐章过短。布鲁克纳的交响乐以冗长著称，这个第三乐章有10分钟长度，而且，振奋人心的号角贯穿始终，实在是太适合剧情了。